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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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閣這邊
沈氏最是個心細識趣之人, 在望月閣喝了半盞茶,便尋了個借口避了出去。
殿內只留下周妙容和大夫人周氏二人。
周氏看著眉宇間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委屈和郁結之氣的侄女,心裏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宮裏頭的日子不容易, 不得寵的妃嬪更不容易,當初皇後懿旨下來時她去了平遠侯府勸了一場, 甚至不惜叫周妙容裝病,不必進宮伺候。可侄女當時卻是執意要進宮,甚至覺著進了宮日子便能比在平遠侯府或是安國公府好了。
她勸解不了, 只能由著她進了東宮。
只看著今日周妙容在謝姌面前的那份兒局促還有陶嬤嬤對周妙容的態度, 周氏便知道侄女在這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妙容,當初姑母怎麽勸你你都不聽非要進宮博一博這前程,可如今怎樣?世家大族的夫人或是妾室都不見得好過,更何況是在這宮中,當太子的妾室呢?”
周氏心中有幾分憐惜, 又有幾分惱怒。周妙容五歲時就養在她身邊,打小就是她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心裏怎麽想她怎麽能不清楚,她是覺著老夫人和自己這個當姑母的若是真心疼她,就該看出她對緒之的心思叫她嫁給緒之,長長久久留在安國公府,不用受半點兒委屈。當日梁恒沖撞了她,後來又在府門口鬧出那種事情, 惹得老夫人遷怒了妙容, 正好平遠侯府老夫人派人來接,妙容便回了平遠侯府。
這孩子嘴上雖不說,心裏頭怕是覺著委屈, 甚至對她這個姑母都有幾分抱怨呢?
當初非要進宮,未必沒有想要進宮得了太子殿下的恩寵, 好叫他們這些人看看的緣故。
一時意氣,卻是將自己落得如此處境,她這個當姑母的真不知該如何了,憐也不是,罵也不是,都是無用的。
周氏的話音剛落,周妙容眼圈便是一紅,眼淚沒忍住簌簌落了下來。
她哽咽著道:“姑母,我的命怎就這般苦?當初在侯府被人欺負,如今進了宮,還以為有姌表姐照顧,哪怕位份低些總也有幾分臉面,哪曾想,竟是比在平遠侯府還不如呢?”
她雖沒有明說謝姌這個表姐作踐欺負她,可話中的委屈和控訴周氏如何能聽不出來。
周氏想到謝姌的性子,只要妙容安分,她大抵不至於叫她太過難堪的。
如今明眼人都瞧出了二人生了嫌隙,周氏了解侄女敏/感細膩的性子,便知道多半是侄女得罪了謝姌。
“你雖叫她一聲表姐,可不過是拐著彎兒的親戚,都是伺候太子殿下的,姌丫頭防著你都來不及,憑什麽要擡舉幫襯你呢?你要明白,你既進了宮,你二人本就是敵人。別說是表姐妹了,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遇上這種事情,多半這姐妹之情也留不住,長久不了的。”
周妙容訴說自己的委屈是想得到周氏的心疼,知道她在宮中的苦處和不容易。可她怎麽也想不到,她一番哭訴下,周氏不僅不動容,反倒是責怪教訓起她來了。
想起謝嬿對她說的那些話,周妙容便忍不住帶著幾分哽咽道:“姑母好生偏心,不過是因著她是安國公府的表姑娘,如今還當了這個太子嬪,在殿下面前得了臉面,魏老夫人也看重她,您瞧著她有個好前程,這才疼她多過疼我這個侄女?”
“可我才是自小在您身邊長大的啊,她才進京數月,您怎就偏著她呢?”
周氏聽著她的話臉色一沈,又是傷心又是惱怒,想著這麽些年自己對她的疼寵,換來的卻是這麽一番質問,心裏頭更是湧起一陣失望來。
她靜靜看著周妙容,良久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我這個當姑母的自問盡了自己的本份,你如今落到如此處境,怨怪不到旁人身上,都是你自己選的。”
“自己選的路,好不好的你總不能頭一個便怨怪起旁人來。”
“你若是想保全自己,就安分些,莫要得罪了側妃,她自小在謝家那樣的地方長大,比你知道如何在宮中生存。你若是安分,看在親戚的面兒上,你遇到難處時她多少也會幫襯你一回。”
周妙容聽著她這話,默不作聲,心裏頭有些不忿,哪怕知道周氏這番話說得有理,也覺著周氏將她看輕了。而且,什麽叫安分,她怎麽能安安分分的呢?
可她既進了宮,若是不爭寵,一輩子就這樣老死在宮中了嗎?沒有恩寵,沒有孩子,沒有指望,叫她日日看著謝姌這個太子嬪得寵,自己卻是卑微無寵,她豈能甘心?
而且,她憑什麽要避著謝姌,不敢爭寵呢?謝姌又不是太子妃,只是個太子嬪,哪怕是日後太子妃進了宮,也不該如此善妒不容人,如此霸占著太子殿下,不叫殿下寵幸旁人。
姑母不說謝姌善妒拈酸吃醋,反倒是覺著她不該爭寵,該安分些,將恩寵都叫謝姌獨占了,哪裏是真正為她著想呢?不過是叫她認命罷了!姑母如此說,和當初母親病逝時平遠侯府的人說的那些話有什麽不同呢?
果然,姑母只是姑母,說疼她也不過是嘴上疼她罷了,哪裏會真心替她著想。若是母親還在,見著她受了這麽多的委屈還不知要如何心疼呢,哪裏會勸她要安分些,不叫她爭寵。
這般想著,周妙容更是覺著定要得了恩寵,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這才能在宮中站穩腳跟,才能叫姑母看得起她,不在心裏頭輕賤了她去。
周妙容心中如何想的,面兒上多少也帶了幾分出來。
周氏是看著周妙容長大的,最是知道這個侄女的性子,瞧著她這樣的表情,周氏心裏頭有些失望,卻也知道既然進了宮,有時候想要安分保全自己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尤其心裏那道坎兒最是不容易過去。
當初既進了宮,如今的處境就是無解的。除非,她自己能得了太子的恩寵。
可太子那樣性子的人,真能瞧上妙容嗎?不論是心性和容貌,妙容都是遠遠不及姌丫頭的。
想要得恩寵,怕是難得很。
她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她道:“罷了,你也進了東宮,日子該怎麽過你心裏頭清楚,姑母說什麽都是無用的,沒得日後日子過的不好,你還怪在我這個當姑母的身上,那就隨你吧。”
聽著周氏的話,周妙容心裏頭一陣慌亂,好似被人拋棄了一般,慌亂不安之後便湧上了更多的委屈,她下意識就想要將謝嬿告訴她的那件事情告訴周氏,好叫周氏知道謝姌哪怕如今看著得太子恩寵,可她和梁恒不清不白的事情被人揭發了,她的恩寵也算是到了盡頭了。
周妙容話到嘴邊,想到如今周氏和謝姌親近,還有安國公府魏老夫人對謝姌這個外孫女兒的看重,到底是沒將這件事告訴周氏這個姑母。
她怕周氏因著私心提醒了謝姌,叫謝姌早早有了準備。
周氏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周妙容眼圈一紅,搖了搖頭。
周氏道:“你這樣的性子,根本就不適合待在宮中。當日姑母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怎就不聽?”
周妙容一句話都不說,只拿帕子擦了擦眼淚。
兩人俱是沈默著,過了好一會兒,周氏才開口道:“過來好一會兒了,姑母便先去映月殿了,我和老夫人也不好在行宮待太久。”
周氏說著,便放下手中的茶盞,從座上站起身來。
“我說的那番話你再好好想想吧,在姑母心裏,什麽都比不過保全自己的性命。”
周氏說完這話,便擡腳朝外頭走去。
周妙容心裏頭一酸,卻是沒出去送,目送周氏離開後,這才撲到軟塌上痛哭出聲。
周氏聽到殿內傳來的痛哭聲,眼圈也不由得一紅。
到底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哪裏能不心疼。
只是,心疼又如何,那孩子執拗勸不動,若是不聽她的,日後怕是處境更不好呢?
她腳步停留了一下,到底是離開了。
等出了望月閣,周氏便見著了等在花圃邊的沈氏。
周氏按捺下心中的酸澀,扯出一分笑意朝沈氏走去。
沈氏看出婆母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想著周妙容這個太子昭訓如今的處境,她多少也猜出她們姑侄在殿內說了什麽,不過她這個當兒媳的也不好細問。
畢竟,周妙容是婆母的親侄女,又是自小養在身邊的。謝姌雖是個外甥女,可自打進京,和婆母這個大舅母的關系也甚是不錯,更別說,謝姌如今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嬪,倘若能有福氣給太子殿下誕下子嗣,福氣可還在後頭呢。
如今兩個人都進宮伺候太子殿下,註定是對立的,也不知婆母心裏頭是個什麽想法?換了她,她也發愁。
她扶著周氏在外頭散了會兒,眼圈不那麽紅了,這才一路回了映月殿。
魏老夫人沒得了謝姌的應允,此時心裏頭也堵得慌,覺著謝姌這個外孫女兒一點兒也不孝順,當初在安國公府時好歹還裝著孝順些,如今進了東宮當了這個太子嬪,又得太子殿下恩寵,便忘了當初她這個外祖母對她的庇護,一點兒也不知道替她這個老婆子著想了。
這會兒見著兒媳周氏和孫媳沈氏進來,她就更不好再開口提什麽世子之位的事情了,甚至,怕謝姌將她方才的話告訴周氏,搶在謝姌開口前對著周氏道:“方才姌丫頭和我說了些宮裏頭的事情,姌丫頭過得好,又得太子恩寵,我這當外祖母的就再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你這大舅母也盡可放心了。”
魏老夫人說著,就對著謝姌道:“進行宮也有好一會兒了,我和你大舅母她們就不繼續在這裏多留了,這便出去了,咱們祖孫日後得空了總有見面的時候。”
“外祖母和你舅母盼著你早些有了身孕,替殿下誕下子嗣呢。”
謝姌點了點頭,她如今身份雖是太子嬪,可也不好留魏老夫人和周氏在這湖心島用膳,要不然總會招來一些閑言碎語。
所以聽老夫人這樣說,謝姌便含笑道:“姌兒送外祖母和舅母出去。”
魏老夫人推辭了一下,想到她方才將她這個外祖母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實在是不想和謝姌相處了,便對著陶嬤嬤道:“你不必折騰,叫陶嬤嬤送我和你大舅母她們吧。”
魏老夫人說著,便對著陶嬤嬤道:“勞煩陶嬤嬤了。”
陶嬤嬤看了謝姌一眼,見著自家娘娘點頭,這才將老夫人她們送了出去。
等到幾人都離開了,青黛才忍不住對著謝姌道:“老夫人也真是好意思對娘娘說那些話,以為娘娘是個蠢笨的,會插手世子之位的事情嗎?”
“這種事情,娘娘怎麽好幫?幫了哪個都是錯,說不得最後裏外不是人,名聲也要被帶累,何苦攤這個渾水呢?”
“老夫人歲數大了,國公爺和大夫人都是中意賀之少爺,顧忌著賀之少爺的情緒的,她這個當祖母的怎就這般偏心,一點兒都不替賀之少爺著想?幸好大奶奶不知道她這個心思,不然心裏頭不知有多難受呢。”
謝姌聽著她這話,卻沒法將她和傅緒之的身世告訴青黛。
她抿了口茶,溫聲道:“放心吧,你家主子不會那般愚笨的。這事情,咱們不摻和。如今賀表哥身子好了,肯定是賀表哥得了這個世子之位的,再說,緒表哥也從未惦記過世子之位,也就老夫人自己想要替緒表哥爭取。”
魏老夫人說是怕兄弟不和,實際上只是為著自己的私心呢。
......
棲雲殿
茱萸從外頭進來,對著謝嬿回稟道:“主子,奴婢聽說安國公府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還有大奶奶進了行宮,直接便去了湖心島,去給謝側妃請安了。”
茱萸說著,小心翼翼瞧了瞧自家主子臉上的神色,怕她這番話叫主子心裏頭不痛快。
可主子的性子她也不敢欺瞞不回稟,不然更是要受了責罰。
謝嬿聽著她這話,微微一楞,隨即眼底露出幾分諷刺來:“外祖母她們進宮自然是要去看妹妹的,不然還能特意進行宮來看我這個三皇子的侍妾?我在她們眼中算是哪個臺面上的呢?”
茱萸不敢接這話,一旁的宮女芙蓉上前寬慰道:“主子如今得三殿下恩寵,日後未必沒有體面,這宮裏頭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她壓低了聲音道:“當年,誰又能料到最後登上大位的是今上呢?”
謝嬿聽著她的話,臉色微微變了變,卻是沒有開口訓斥。
一旁的茱萸將這話聽入耳中,一張臉駭得蒼白。她下意識朝芙蓉看了一眼,覺著自打自家主子得了三殿下的恩寵後,芙蓉的性子便也有些失了穩重了。
竟敢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沒了分寸和規矩。莫不是今日主子對周昭訓說的那番話,也是芙蓉攛掇的?
茱萸心裏頭有些不安,可她身份卑微只是個奴婢,主子待她又不比待芙蓉親近,所以有些話她便是開口勸了,也只會換來主子的不喜和責罰。
謝嬿看了茱萸一眼,揮了揮手道:“行了,別在這杵著了,留芙蓉一個人伺候就行。”
茱萸聽著這話,福了福身子轉身就退了下去。
見著她離開,謝嬿帶著幾分不快道:“茱萸這丫頭,自打進了宮,膽子就愈發小了,往後什麽事情能交給她?沒用的東西!早知道就另選個丫鬟帶進宮了。”
謝嬿說著,又對著芙蓉道:“你說,聽了我那些話,周妙容會不會有什麽舉動?”
芙蓉聽她這樣問,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周姑娘自幼喪母,在安國公府寄人籬下,性子實際上是有幾分軟弱的,凡事都會在心裏想上好些日子都未必能有什麽舉動,奴婢也不知道她到底敢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將那事情給說出來?”
“不過,她既知道了,自己又不得寵,日日看著謝姌這個太子嬪得太子恩寵,她心裏能好受不生怨憤才怪呢?怨憤多了,自然膽子就大了,說不定主子今日這番話就用上了。到時候,太子殿下哪裏能忍得下這個?”
即便當初是梁少爺對二姑娘有心思,二姑娘避之不及,可這種事情,二姑娘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畢竟,進京途中福安寺中發生的事情可由著她們說的,入了太子殿下的耳,不管殿下如何寵著二姑娘這個側妃,心裏頭能不膈應嗎?
這世間男人都一樣,更別提太子殿下這般身份貴重之人,那就更容忍不了此事了。到時候,二姑娘名聲受損,失了恩寵在東宮大抵也沒了什麽指望了。
謝嬿聽著芙蓉的話,嘴角露出幾分笑意來。
“你說得沒錯,難得你能想到用這一招,我倒是沒往梁恒身上想去,畢竟,他如今人已經被流放嶺南了,和個死人也沒什麽差別了。”
“別忘了,當日梁恒可是出言不遜,對太子甚為不敬。到時候,在太子心中,這便是謝姌的另一樁罪過,著實是罪不可赦,再無可能叫她翻身了。”
謝嬿自己說著,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看向了芙蓉,含笑道:“此事你有功,今日殿下若來我這裏,你便親自伺候殿下洗漱,至於殿下能不能瞧得上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芙蓉聽著她這話,眼底露出幾分欣喜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個頭道:“主子的提攜之恩奴婢定銘記在心,感念主子的恩德,替主子效犬馬之勞。”
謝嬿笑了笑,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這宮中咱們主仆只能靠自己了,褚側妃有皇後娘娘幫襯,只我和你,無人可靠,咱們主仆二人只能在這宮中搏一搏。”
“我給你一句準話,哪怕你有福氣懷了殿下的孩子,我也會盡心替你在殿下面前周全,叫你安心生下這個孩子。你知道的,如今殿下待我很是恩寵,甚至,還提出等回了宮中便要擡了我的位份呢?”
芙蓉自然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也瞧出姑娘身邊確實無人可用,也願意給她這份兒體面,她這才這般盡心盡力。
要不然,她怕也是和茱萸一個樣子,只想著如何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既然進了宮,又能有機會有這份兒體面,她怎能不動心呢?
她也是進了宮才知道尊卑這種事情根本就是要靠自己爭取的,若是主子沒能放下自己的臉面,用心伺候三殿下,殿下也不會經常來主子這裏。
主子都能如此,她一個當奴婢的,更能使出渾身的本事來,好生服侍三殿下。
若她有福氣懷了身孕,生下三殿下的子嗣,她便能給自己掙個好前程了。
不然,一輩子要這般為奴為婢,為著主子出力,老死在這宮中嗎?總要自己也有所求,才能在這宮中大著膽子熬下去。
她盼著周妙容那邊早些忍耐不住,因著嫉妒揭發了梁恒和謝姌之間的那些醜事。
甭管事情到底真不真,只要周妙容這個當表妹的說了,再加上梁恒當日醉酒沖撞了周妙容被好些人看見了,前後聯想一下,不信殿下心裏頭不多想。
......
謝姌並不知謝嬿的算計,更不知周妙容也存了心思想要用梁恒壞她的名聲。
中午用了午膳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後,謝姌便聽著外頭有宮女回稟,說是昭陽長公主來了湖心島。
她連忙帶著陶嬤嬤迎了出去,一路到了湖邊。
看著昭陽長公主走過來,謝姌才要福身請安,就被昭陽長公主攔住了:“不必如此多禮,快起來吧。”
謝姌早聽陶嬤嬤說蕭衍派了崔公公親自出宮將她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訴了昭陽長公主,還請長公主在行宮多看顧她一些。
當時還沒覺著如何,此時見著昭陽長公主,再想到蕭衍吩咐崔公公說的那番話,謝姌的臉頰就忍不住有些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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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最是個心細識趣之人, 在望月閣喝了半盞茶,便尋了個借口避了出去。
殿內只留下周妙容和大夫人周氏二人。
周氏看著眉宇間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委屈和郁結之氣的侄女,心裏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宮裏頭的日子不容易, 不得寵的妃嬪更不容易,當初皇後懿旨下來時她去了平遠侯府勸了一場, 甚至不惜叫周妙容裝病,不必進宮伺候。可侄女當時卻是執意要進宮,甚至覺著進了宮日子便能比在平遠侯府或是安國公府好了。
她勸解不了, 只能由著她進了東宮。
只看著今日周妙容在謝姌面前的那份兒局促還有陶嬤嬤對周妙容的態度, 周氏便知道侄女在這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妙容,當初姑母怎麽勸你你都不聽非要進宮博一博這前程,可如今怎樣?世家大族的夫人或是妾室都不見得好過,更何況是在這宮中,當太子的妾室呢?”
周氏心中有幾分憐惜, 又有幾分惱怒。周妙容五歲時就養在她身邊,打小就是她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心裏怎麽想她怎麽能不清楚,她是覺著老夫人和自己這個當姑母的若是真心疼她,就該看出她對緒之的心思叫她嫁給緒之,長長久久留在安國公府,不用受半點兒委屈。當日梁恒沖撞了她,後來又在府門口鬧出那種事情, 惹得老夫人遷怒了妙容, 正好平遠侯府老夫人派人來接,妙容便回了平遠侯府。
這孩子嘴上雖不說,心裏頭怕是覺著委屈, 甚至對她這個姑母都有幾分抱怨呢?
當初非要進宮,未必沒有想要進宮得了太子殿下的恩寵, 好叫他們這些人看看的緣故。
一時意氣,卻是將自己落得如此處境,她這個當姑母的真不知該如何了,憐也不是,罵也不是,都是無用的。
周氏的話音剛落,周妙容眼圈便是一紅,眼淚沒忍住簌簌落了下來。
她哽咽著道:“姑母,我的命怎就這般苦?當初在侯府被人欺負,如今進了宮,還以為有姌表姐照顧,哪怕位份低些總也有幾分臉面,哪曾想,竟是比在平遠侯府還不如呢?”
她雖沒有明說謝姌這個表姐作踐欺負她,可話中的委屈和控訴周氏如何能聽不出來。
周氏想到謝姌的性子,只要妙容安分,她大抵不至於叫她太過難堪的。
如今明眼人都瞧出了二人生了嫌隙,周氏了解侄女敏/感細膩的性子,便知道多半是侄女得罪了謝姌。
“你雖叫她一聲表姐,可不過是拐著彎兒的親戚,都是伺候太子殿下的,姌丫頭防著你都來不及,憑什麽要擡舉幫襯你呢?你要明白,你既進了宮,你二人本就是敵人。別說是表姐妹了,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遇上這種事情,多半這姐妹之情也留不住,長久不了的。”
周妙容訴說自己的委屈是想得到周氏的心疼,知道她在宮中的苦處和不容易。可她怎麽也想不到,她一番哭訴下,周氏不僅不動容,反倒是責怪教訓起她來了。
想起謝嬿對她說的那些話,周妙容便忍不住帶著幾分哽咽道:“姑母好生偏心,不過是因著她是安國公府的表姑娘,如今還當了這個太子嬪,在殿下面前得了臉面,魏老夫人也看重她,您瞧著她有個好前程,這才疼她多過疼我這個侄女?”
“可我才是自小在您身邊長大的啊,她才進京數月,您怎就偏著她呢?”
周氏聽著她的話臉色一沈,又是傷心又是惱怒,想著這麽些年自己對她的疼寵,換來的卻是這麽一番質問,心裏頭更是湧起一陣失望來。
她靜靜看著周妙容,良久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我這個當姑母的自問盡了自己的本份,你如今落到如此處境,怨怪不到旁人身上,都是你自己選的。”
“自己選的路,好不好的你總不能頭一個便怨怪起旁人來。”
“你若是想保全自己,就安分些,莫要得罪了側妃,她自小在謝家那樣的地方長大,比你知道如何在宮中生存。你若是安分,看在親戚的面兒上,你遇到難處時她多少也會幫襯你一回。”
周妙容聽著她這話,默不作聲,心裏頭有些不忿,哪怕知道周氏這番話說得有理,也覺著周氏將她看輕了。而且,什麽叫安分,她怎麽能安安分分的呢?
可她既進了宮,若是不爭寵,一輩子就這樣老死在宮中了嗎?沒有恩寵,沒有孩子,沒有指望,叫她日日看著謝姌這個太子嬪得寵,自己卻是卑微無寵,她豈能甘心?
而且,她憑什麽要避著謝姌,不敢爭寵呢?謝姌又不是太子妃,只是個太子嬪,哪怕是日後太子妃進了宮,也不該如此善妒不容人,如此霸占著太子殿下,不叫殿下寵幸旁人。
姑母不說謝姌善妒拈酸吃醋,反倒是覺著她不該爭寵,該安分些,將恩寵都叫謝姌獨占了,哪裏是真正為她著想呢?不過是叫她認命罷了!姑母如此說,和當初母親病逝時平遠侯府的人說的那些話有什麽不同呢?
果然,姑母只是姑母,說疼她也不過是嘴上疼她罷了,哪裏會真心替她著想。若是母親還在,見著她受了這麽多的委屈還不知要如何心疼呢,哪裏會勸她要安分些,不叫她爭寵。
這般想著,周妙容更是覺著定要得了恩寵,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這才能在宮中站穩腳跟,才能叫姑母看得起她,不在心裏頭輕賤了她去。
周妙容心中如何想的,面兒上多少也帶了幾分出來。
周氏是看著周妙容長大的,最是知道這個侄女的性子,瞧著她這樣的表情,周氏心裏頭有些失望,卻也知道既然進了宮,有時候想要安分保全自己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尤其心裏那道坎兒最是不容易過去。
當初既進了宮,如今的處境就是無解的。除非,她自己能得了太子的恩寵。
可太子那樣性子的人,真能瞧上妙容嗎?不論是心性和容貌,妙容都是遠遠不及姌丫頭的。
想要得恩寵,怕是難得很。
她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她道:“罷了,你也進了東宮,日子該怎麽過你心裏頭清楚,姑母說什麽都是無用的,沒得日後日子過的不好,你還怪在我這個當姑母的身上,那就隨你吧。”
聽著周氏的話,周妙容心裏頭一陣慌亂,好似被人拋棄了一般,慌亂不安之後便湧上了更多的委屈,她下意識就想要將謝嬿告訴她的那件事情告訴周氏,好叫周氏知道謝姌哪怕如今看著得太子恩寵,可她和梁恒不清不白的事情被人揭發了,她的恩寵也算是到了盡頭了。
周妙容話到嘴邊,想到如今周氏和謝姌親近,還有安國公府魏老夫人對謝姌這個外孫女兒的看重,到底是沒將這件事告訴周氏這個姑母。
她怕周氏因著私心提醒了謝姌,叫謝姌早早有了準備。
周氏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周妙容眼圈一紅,搖了搖頭。
周氏道:“你這樣的性子,根本就不適合待在宮中。當日姑母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怎就不聽?”
周妙容一句話都不說,只拿帕子擦了擦眼淚。
兩人俱是沈默著,過了好一會兒,周氏才開口道:“過來好一會兒了,姑母便先去映月殿了,我和老夫人也不好在行宮待太久。”
周氏說著,便放下手中的茶盞,從座上站起身來。
“我說的那番話你再好好想想吧,在姑母心裏,什麽都比不過保全自己的性命。”
周氏說完這話,便擡腳朝外頭走去。
周妙容心裏頭一酸,卻是沒出去送,目送周氏離開後,這才撲到軟塌上痛哭出聲。
周氏聽到殿內傳來的痛哭聲,眼圈也不由得一紅。
到底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哪裏能不心疼。
只是,心疼又如何,那孩子執拗勸不動,若是不聽她的,日後怕是處境更不好呢?
她腳步停留了一下,到底是離開了。
等出了望月閣,周氏便見著了等在花圃邊的沈氏。
周氏按捺下心中的酸澀,扯出一分笑意朝沈氏走去。
沈氏看出婆母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想著周妙容這個太子昭訓如今的處境,她多少也猜出她們姑侄在殿內說了什麽,不過她這個當兒媳的也不好細問。
畢竟,周妙容是婆母的親侄女,又是自小養在身邊的。謝姌雖是個外甥女,可自打進京,和婆母這個大舅母的關系也甚是不錯,更別說,謝姌如今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嬪,倘若能有福氣給太子殿下誕下子嗣,福氣可還在後頭呢。
如今兩個人都進宮伺候太子殿下,註定是對立的,也不知婆母心裏頭是個什麽想法?換了她,她也發愁。
她扶著周氏在外頭散了會兒,眼圈不那麽紅了,這才一路回了映月殿。
魏老夫人沒得了謝姌的應允,此時心裏頭也堵得慌,覺著謝姌這個外孫女兒一點兒也不孝順,當初在安國公府時好歹還裝著孝順些,如今進了東宮當了這個太子嬪,又得太子殿下恩寵,便忘了當初她這個外祖母對她的庇護,一點兒也不知道替她這個老婆子著想了。
這會兒見著兒媳周氏和孫媳沈氏進來,她就更不好再開口提什麽世子之位的事情了,甚至,怕謝姌將她方才的話告訴周氏,搶在謝姌開口前對著周氏道:“方才姌丫頭和我說了些宮裏頭的事情,姌丫頭過得好,又得太子恩寵,我這當外祖母的就再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你這大舅母也盡可放心了。”
魏老夫人說著,就對著謝姌道:“進行宮也有好一會兒了,我和你大舅母她們就不繼續在這裏多留了,這便出去了,咱們祖孫日後得空了總有見面的時候。”
“外祖母和你舅母盼著你早些有了身孕,替殿下誕下子嗣呢。”
謝姌點了點頭,她如今身份雖是太子嬪,可也不好留魏老夫人和周氏在這湖心島用膳,要不然總會招來一些閑言碎語。
所以聽老夫人這樣說,謝姌便含笑道:“姌兒送外祖母和舅母出去。”
魏老夫人推辭了一下,想到她方才將她這個外祖母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實在是不想和謝姌相處了,便對著陶嬤嬤道:“你不必折騰,叫陶嬤嬤送我和你大舅母她們吧。”
魏老夫人說著,便對著陶嬤嬤道:“勞煩陶嬤嬤了。”
陶嬤嬤看了謝姌一眼,見著自家娘娘點頭,這才將老夫人她們送了出去。
等到幾人都離開了,青黛才忍不住對著謝姌道:“老夫人也真是好意思對娘娘說那些話,以為娘娘是個蠢笨的,會插手世子之位的事情嗎?”
“這種事情,娘娘怎麽好幫?幫了哪個都是錯,說不得最後裏外不是人,名聲也要被帶累,何苦攤這個渾水呢?”
“老夫人歲數大了,國公爺和大夫人都是中意賀之少爺,顧忌著賀之少爺的情緒的,她這個當祖母的怎就這般偏心,一點兒都不替賀之少爺著想?幸好大奶奶不知道她這個心思,不然心裏頭不知有多難受呢。”
謝姌聽著她這話,卻沒法將她和傅緒之的身世告訴青黛。
她抿了口茶,溫聲道:“放心吧,你家主子不會那般愚笨的。這事情,咱們不摻和。如今賀表哥身子好了,肯定是賀表哥得了這個世子之位的,再說,緒表哥也從未惦記過世子之位,也就老夫人自己想要替緒表哥爭取。”
魏老夫人說是怕兄弟不和,實際上只是為著自己的私心呢。
......
棲雲殿
茱萸從外頭進來,對著謝嬿回稟道:“主子,奴婢聽說安國公府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還有大奶奶進了行宮,直接便去了湖心島,去給謝側妃請安了。”
茱萸說著,小心翼翼瞧了瞧自家主子臉上的神色,怕她這番話叫主子心裏頭不痛快。
可主子的性子她也不敢欺瞞不回稟,不然更是要受了責罰。
謝嬿聽著她這話,微微一楞,隨即眼底露出幾分諷刺來:“外祖母她們進宮自然是要去看妹妹的,不然還能特意進行宮來看我這個三皇子的侍妾?我在她們眼中算是哪個臺面上的呢?”
茱萸不敢接這話,一旁的宮女芙蓉上前寬慰道:“主子如今得三殿下恩寵,日後未必沒有體面,這宮裏頭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她壓低了聲音道:“當年,誰又能料到最後登上大位的是今上呢?”
謝嬿聽著她的話,臉色微微變了變,卻是沒有開口訓斥。
一旁的茱萸將這話聽入耳中,一張臉駭得蒼白。她下意識朝芙蓉看了一眼,覺著自打自家主子得了三殿下的恩寵後,芙蓉的性子便也有些失了穩重了。
竟敢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沒了分寸和規矩。莫不是今日主子對周昭訓說的那番話,也是芙蓉攛掇的?
茱萸心裏頭有些不安,可她身份卑微只是個奴婢,主子待她又不比待芙蓉親近,所以有些話她便是開口勸了,也只會換來主子的不喜和責罰。
謝嬿看了茱萸一眼,揮了揮手道:“行了,別在這杵著了,留芙蓉一個人伺候就行。”
茱萸聽著這話,福了福身子轉身就退了下去。
見著她離開,謝嬿帶著幾分不快道:“茱萸這丫頭,自打進了宮,膽子就愈發小了,往後什麽事情能交給她?沒用的東西!早知道就另選個丫鬟帶進宮了。”
謝嬿說著,又對著芙蓉道:“你說,聽了我那些話,周妙容會不會有什麽舉動?”
芙蓉聽她這樣問,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周姑娘自幼喪母,在安國公府寄人籬下,性子實際上是有幾分軟弱的,凡事都會在心裏想上好些日子都未必能有什麽舉動,奴婢也不知道她到底敢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將那事情給說出來?”
“不過,她既知道了,自己又不得寵,日日看著謝姌這個太子嬪得太子恩寵,她心裏能好受不生怨憤才怪呢?怨憤多了,自然膽子就大了,說不定主子今日這番話就用上了。到時候,太子殿下哪裏能忍得下這個?”
即便當初是梁少爺對二姑娘有心思,二姑娘避之不及,可這種事情,二姑娘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畢竟,進京途中福安寺中發生的事情可由著她們說的,入了太子殿下的耳,不管殿下如何寵著二姑娘這個側妃,心裏頭能不膈應嗎?
這世間男人都一樣,更別提太子殿下這般身份貴重之人,那就更容忍不了此事了。到時候,二姑娘名聲受損,失了恩寵在東宮大抵也沒了什麽指望了。
謝嬿聽著芙蓉的話,嘴角露出幾分笑意來。
“你說得沒錯,難得你能想到用這一招,我倒是沒往梁恒身上想去,畢竟,他如今人已經被流放嶺南了,和個死人也沒什麽差別了。”
“別忘了,當日梁恒可是出言不遜,對太子甚為不敬。到時候,在太子心中,這便是謝姌的另一樁罪過,著實是罪不可赦,再無可能叫她翻身了。”
謝嬿自己說著,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看向了芙蓉,含笑道:“此事你有功,今日殿下若來我這裏,你便親自伺候殿下洗漱,至於殿下能不能瞧得上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芙蓉聽著她這話,眼底露出幾分欣喜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個頭道:“主子的提攜之恩奴婢定銘記在心,感念主子的恩德,替主子效犬馬之勞。”
謝嬿笑了笑,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這宮中咱們主仆只能靠自己了,褚側妃有皇後娘娘幫襯,只我和你,無人可靠,咱們主仆二人只能在這宮中搏一搏。”
“我給你一句準話,哪怕你有福氣懷了殿下的孩子,我也會盡心替你在殿下面前周全,叫你安心生下這個孩子。你知道的,如今殿下待我很是恩寵,甚至,還提出等回了宮中便要擡了我的位份呢?”
芙蓉自然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也瞧出姑娘身邊確實無人可用,也願意給她這份兒體面,她這才這般盡心盡力。
要不然,她怕也是和茱萸一個樣子,只想著如何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既然進了宮,又能有機會有這份兒體面,她怎能不動心呢?
她也是進了宮才知道尊卑這種事情根本就是要靠自己爭取的,若是主子沒能放下自己的臉面,用心伺候三殿下,殿下也不會經常來主子這裏。
主子都能如此,她一個當奴婢的,更能使出渾身的本事來,好生服侍三殿下。
若她有福氣懷了身孕,生下三殿下的子嗣,她便能給自己掙個好前程了。
不然,一輩子要這般為奴為婢,為著主子出力,老死在這宮中嗎?總要自己也有所求,才能在這宮中大著膽子熬下去。
她盼著周妙容那邊早些忍耐不住,因著嫉妒揭發了梁恒和謝姌之間的那些醜事。
甭管事情到底真不真,只要周妙容這個當表妹的說了,再加上梁恒當日醉酒沖撞了周妙容被好些人看見了,前後聯想一下,不信殿下心裏頭不多想。
......
謝姌並不知謝嬿的算計,更不知周妙容也存了心思想要用梁恒壞她的名聲。
中午用了午膳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後,謝姌便聽著外頭有宮女回稟,說是昭陽長公主來了湖心島。
她連忙帶著陶嬤嬤迎了出去,一路到了湖邊。
看著昭陽長公主走過來,謝姌才要福身請安,就被昭陽長公主攔住了:“不必如此多禮,快起來吧。”
謝姌早聽陶嬤嬤說蕭衍派了崔公公親自出宮將她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訴了昭陽長公主,還請長公主在行宮多看顧她一些。
當時還沒覺著如何,此時見著昭陽長公主,再想到蕭衍吩咐崔公公說的那番話,謝姌的臉頰就忍不住有些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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